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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薛】魂归(七)

【七】

天色昏黑,显是夜幕已至。顺着薛洋颠簸发直的视线,晓星尘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荒郊野岭,枯树老藤。他身后还背着一具沉甸甸的尸体,体力也还尚可,应是未跑的太远,晓星尘便猜测,此处乃是义城之外的一条山路。

通过共情,晓星尘与薛洋同听同视同感,以至于他可以感觉到,薛洋此时虽然头脑混沌,一颗心脏慌乱的似乎要随着奔跑突破心房颠出来,可行进路线却绝非漫无目的。背负自己尸体的感受实在怪异,晓星尘只得试图转移注意,开始猜想,他一直念着“锁灵囊”,却一直向深山里走,究竟是要去往何处?这座山他夜猎时也曾来过,不过一座荒山,连精怪都少得可怜,并没有什么可用做锁灵囊的材料。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薛洋背着晓星尘一路狂奔,最终的目的地,居然是山中的一个隐秘山洞。刚迈入洞口,晓星尘便嗅到了这里浓重的尸气与阴气,不禁自嘲道,那些年他来这座山也不止一次,从未发现这里不知何时竟建起了一处秘密炼尸场。

洞里一片漆黑,可薛洋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轻轻将晓星尘的尸身平放在山洞中央,顾不得点灯,便冲到一张桌子旁,双手因急切而粗暴地在桌面摸索,碰倒桌上瓶罐无数,器皿滚落摔裂的清脆之声不绝于耳。直到差不多将这张桌子清空,薛洋终于抓住了他想找的东西,正是他一直喃喃的锁灵囊。

拿到它,薛洋像是才想起来,伸手燃了张火符,点亮了几处烛光,黑咕隆咚的山洞这才可以视物。回到尸体身边,再次看清晓星尘的脸,薛洋蹲下身,一直瞪着的眼眶有些发酸,如果晓星尘在自己身体的位置,应该可以看到他眼白中爬满的血丝。失了一会儿神,或许是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他伸出一只手放到晓星尘额头上,默念起了招魂咒语。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张面孔,晓星尘此时与他感同身受,比从前朝夕相处相对而坐时更能感受到他毫无遮掩的视线,此时正满溢着炙热、疯狂……和无助。

咒语念到最后,却只有点点微光从晓星尘的心口飘出——那是他破碎的、仅剩下一半的魂魄。薛洋额上冷汗浸湿了发丝,心中火烧火燎。他能感觉到,这些魂魄还在不断地流失,晓星尘想,大概这个时候,师父也正在招他的魂,无意间与薛洋两相争抢,如同拔河。但薛洋却全然不知,只当晓星尘去意决绝,不禁心中发狠,又将咒语快速念了一遍,但他又怎么抢得过抱山散人?第二遍咒语结束,一半还是一半,这已经是他占据距离优势所抢到的极限。

眼看这一半也越来越少,薛洋红着眼,认命地将这一半碎魂装进锁灵囊里封好,又在封口贴了一张镇魂符,这才松了半口气。一直绷着的心神松了劲,薛洋眼前一阵目眩,身子一歪,栽倒在了晓星尘身边,双眼紧闭,状似昏迷。但晓星尘却知道,他还是清醒的。

“晓星尘……”薛洋低声说着,将锁灵囊小心收进乾坤袖里,又换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捏在手心,手指攥得发白,拳心贴在胸口,像是怕它也会溜走。根据那东西的形状大小,晓星尘猜到,那应该是他给他的最后一颗糖,也是薛洋死前也如这般死死攥着的,那颗发黑的糖。而薛洋空着的那只手,则摸到了晓星尘的手边,然后一把握住,力道却比握糖的力度要小上许多,几乎可说是轻柔。

然后,晓星尘又听见他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过你?果然是天真的可以!碎了又怎样?天高地阔,总有办法……就算你去了阎王殿,过了奈何桥,我也定会将你完完整整地拉回来。我们两个,走着瞧吧……”

“道长……别想离开我。”

他这话说的如同他心口那只手一般用力,甚至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可不知是他压低了声音,还是晓星尘的错觉,明明是令人胆寒的威胁之语,偏偏那最后一句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让晓星尘一时想起了在他那个“故事”里,七岁的小孩哭着说:“信送到了,点心却没有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块?”

晓星尘只得一声长叹。

之后几年的事,不过是薛洋奔波于招魂和杀戮。他拿着霜华,时而白布覆眼扮作他,言行竟有八九分相似,若非声音还是薛洋的,晓星尘有时都险些错以为是自己是身处梦中而非共情。而后,他又用霜华,一剑一剑地削下了常萍身上的肉……再然后,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不少秘法,其中便有献祭心头血拼补灵魂之法。大概是觉得失望太多次,再多一次也没什么,秘方刚一拿到手,他就毫不犹豫地为晓星尘布好了法阵,然后一掌拍在自己胸口,眼前一黑,一口赤热腥甜的心头血喷在了阵眼处,自己差点去了半条命。只可惜,这秘法虽凶险,却真有用处,但薛洋此刻却不能得知。

这一桩桩事,晓星尘在都在锁灵囊中听到过,现在再借着薛洋的眼看一遭,于心不忍,可这些都是已发生的事实,他也只能看着,再道一句荒唐。当年讲完那个故事后,他对他说的不可耽于过去的话,他到底还是没有听进去。如他看不透很多事一般,他也终究看不透,有些东西,没了便是没了,再执着于此,除了付出代价,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论代价,他那师侄已经教他偿过了。怀揣仇恨过活,最终只能在深渊中越坠越深,薛洋自己就是一个例子,晓星尘不想,也不会活成他。恰恰相反,他在抱山那里选择了再生,就是为了回到深渊的入口,伸出一只被期盼已久的手。

薛洋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从晓星尘自刎的那天起,他的时间仿佛也定格了,今天与明天,除了日升日落,四季变换,冷暖交替,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也不知过了几年,一天,薛洋靠坐在义庄的棺材旁,似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晓星尘不知他是做了什么梦,明明醒着,却依旧合着眼帘,似乎不愿从梦中抽身。

忽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踏入了义庄。义城已空,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一般人都不会闲着没事来这鬼城探险,而来他这义庄的,也就只能是老朋友了。所以薛洋也不防备,眼皮懒懒撑开一条缝往门口一瞥,恍然睹到来者白色的衣角,猛然微挺腰板,睁开了眼向上扫去,见到那人面上的细眉狭目,又泄气般低下头,重新靠回了棺材上,手指在眼睫上搓了搓,像是这才真正从梦中醒来。

他没再看来人一眼,就低着头、揉着眼问道:“苏涉?金光瑶为什么不自己来?”

苏涉迈入义庄的门槛便停下了脚步,对薛洋道:“最近情况有异,宗主忙于处理,无暇抽身。”

晓星尘凝神听着。之前的事,他多少都有些印象。可两人这段对话,他却是第一次听到。在义城生活,以及死后的这几年,他从未知道薛洋还与金光瑶有联系。想来也对,那山洞中的炼尸场,单凭一人也是造不出的。这些年,薛洋活如行尸走肉,却依旧是活着,应是有人一直接应补给。如此推演……晓星尘苦笑,看来“清理”之事,做的逼真,其中几分真假也不得而知了。

听到“有异”,薛洋念叨了一下,道:“所以,他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就想起我来了?或者说,想起阴虎符来了?”

苏涉皱了皱眉,摇头道:“夷陵老祖复活了,并且还和蓝忘机一起,查起了当年的事。除了头和右手,其他的部分都已被夺去,现在他们正在这边走,出不了几日就能抵达义城。宗主让你看好那只右手,并协助我,把他们手里的那些抢回来。”说到一半,苏涉终于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吼道:“你到底在没在听?”

薛洋当然在听,听得非常清楚,只是低着头,苏涉看不到,他眼珠子咕噜噜的转,里面似是看到了光。

薛洋道:“夷陵老祖……魏婴?你是说,魏无羡复活了?”

没有金光瑶那样的本事,苏涉猜不出薛洋正在琢磨些什么,但他也许打心底里觉得这人现在已经成了个实打实的疯子,也不知金光瑶为什么还要把东西托付给他。为了以防万一,苏涉提醒道:“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此事事关宗主安危,不要为了一个死人妄顾大局!”

话音一落,一直低着头的薛洋猛然斜向苏涉,目光中如含芒带刺,道:“你说什么?”

苏涉道:“我说,你已经在那个死透了的人身上白费了多年功夫,宗主都由着你胡闹。但是在这种紧要关头,你要是……”

他还没说完,降灾不祥的森然剑芒转眼已袭至面前,在苏涉猝不及防间,竟削下了他刘海上的几缕发丝。苏涉连忙向后一躲,祭出难平与之对抗,怒道:“你发什么神经?!”

谁知,薛洋莫名其妙的攻击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正当苏涉摆开了架势时,薛洋又收了力,抽回降灾闪到一旁,弄得苏涉有力没处使,跄踉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将降灾收回剑鞘,薛洋道:“三百具走尸,够不够?”

话题突然转回正事,苏涉大概被他噎的够呛,满肚子抱怨只得进了焚化炉,认真思考了片刻,道:“够了。”

薛洋点点头,道:“告诉金光瑶,让他放心,该做的我会做好。”

得到保证,苏涉看了他几眼,不再多言,收回难平整了整衣冠便走出了义庄。行至院口,又回头看了眼门里,骂了一句:“疯子!”

他这声音本就小,又有些距离,却依然传到了薛洋耳朵里。可他好像根本不在意,完全没有刚才一言不合便要伤人的劲头。他偏过头,看向之前他靠坐着的棺材,慢慢地走了过去。棺盖被轻轻推开,晓星尘的尸体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而装有他碎魂的锁灵囊,则放在了棺内的枕旁。晓星尘大概明白了,棺木为保死者安宁,大都做的严丝合缝,义城盛产丧葬物品,棺木工艺也是登峰造极,那些他不知道的事发生时,锁灵囊应是被薛洋放在隔音的棺材里了。

薛洋单膝点地,趴在棺材边缘,自言自语道:“夷陵老祖……他是鬼道之祖,一定知道一些不外传的办法……对,他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他反复念着,越来越对自己这个设想深信不疑,越来越陷入幻想,甚至就这么看着晓星尘的脸,开心地笑了出来。

晓星尘沉默。几日后发生的事,已经不用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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