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岛书语

谢念,人在JO坑,月更三千
我永远喜欢晓星尘/乔纳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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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薛】无心(上)

01

投影屏上精美的PPT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的致谢词,会议室中微暗的灯光这才再次明亮了起来。

晓星尘站在幕布前,投影将他的上半边身子铺上了一层纯白的光芒。他不无自豪地微笑着,向会议桌上明显有些震惊的投资方致意:“以上展示的,就是我科研基地正在进行的‘超AI’项目。各位还有什么问题或质疑尽管提出,为了合作愉快,我会尽可能解答。”

常慈安勾着手指捋着人中两边的小胡子作沉思状。他能参与投资晓星尘的研究项目,完全是因为他儿子常萍的人情。其实一开始他是拒绝的,除了因为是他不甚了解的领域,担心上当亏本之外,经过几次接触之后常慈安发现,对方虽然听常萍所说是资金链出了问题,但似乎并没有多在乎常氏企业这笔投资的样子,倒像是他上赶着送钱了。

今天的展示会是敲定投资的最后一道工序,常慈安本来想例行公事之后再高冷拒绝,给这帮小年轻一点教训。可现在听了晓星尘对这个项目的描述,常慈安却又提起了兴趣。

“晓教授,你的意思是,你们在研发一个有思想的机器,就像美国超级英雄电影中那样?”常慈安唯恐自己理解错了,又向晓星尘确认了一遍。

晓星尘颌首:“是这样。并且我们的研发进度已经过半,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久就可以与他见面了。”说着,晓星尘暗自苦笑。意外的确发生了,创造这样一个近乎奇迹的东西,耗资无疑是巨大的,甚至远远超出了晓星尘的预算范围,导致研发不得不停滞下来。大学时晓星尘帮过常萍一些忙,在得知了他的困境后,常萍就向常慈安举荐了这个项目。盛情难却,这笔投资也的确能解燃眉之急,晓星尘还是尽力争取着。可他到底不是为了钱而低头的人,常慈安为人又世俗至极,晓星尘语气中虽然没有失礼,却也不知不觉就带了几分疏离。

听晓星尘凿凿之言,常慈安咋舌。这个项目如果真的成功面世,想也想得出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就算在学术界也是里程碑式的一步,虽说有些微不足道的伦理问题,也定会被其他的声音盖过去。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它真的能被研发出来。

常慈安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教授。讲道理,他儿子大学学了四年计算机,现在连个电脑都修不好,说跟他同年的晓星尘能做出“超AI”,常慈安是不信的。

“既然研发到一半了,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晓星尘眉间微微一皱。未完成的研发成果几乎可以说是机密了,就像是子宫中刚成形的婴儿,哪里有让人“开眼界”的道理?

看他面露难色,常慈安暗道年轻人就是不知道深浅,面上却做出了长辈的样子,好声好气地劝说道:“听你说的天花乱坠的,我们也不知真假。你也知道,这笔投资不是个小数目,让我们看看真东西,我们心里也有个底不是?”说着还左右扫了眼其他董事,一时迎来了一片附和。

这种局面下,晓星尘若仍是不肯,就等于将这笔资金拒之门外,就是傻子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常慈安想着,好整以暇地等着晓星尘的回答。

谁知,晓星尘垂眸良久,再次直视常慈安,眼神坚定无比:“抱歉,不行。”

“什么?”常慈安诧异,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年过半百就已经耳聋眼花了。

而晓星尘又郑重的重复了一遍,打消了他这个顾虑。

“不行。”


02

“哐——”

墨绿的台球桌上,随着晓星尘球杆轻轻一挑,白球划出优美的路径,恰到好处地送咖啡球进了球洞。

宋子琛站在一旁,一边等着出杆机会,一边与晓星尘闲谈。

“你真的不要常氏那笔投资了?”

晓星尘绕着球桌寻找下一杆的角度,笑道:“满足了一个要求,怕是还会有下一个。在‘他’的事情上,我不希望被人指手画脚。”说话间,又是一球进洞。

宋子琛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晓星尘的性格,也知道“超AI系统”是他自学生时期就有了构思与理论雏形的心血,自然是要严谨些的。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宋子琛又问。

晓星尘轻叹。没了资金,除了停止项目,还能怎么办呢?

“再说吧。”

总之,晓星尘早就下了决心,就算穷尽一生,也要将“他”完成,倒是不介意再等上个几年。

这么想着,晓星尘弓身出杆。白球在桌上折了几个弯,最终却贴着球桌的边,与它的目标——最高分的黑球擦肩而过。

“该你了。”晓星尘拍了拍宋子琛的肩膀,两人交换了场地。拿起自己放在茶桌上的手机,晓星尘发现有一条未接来电,是基地打来的。示意宋子琛先自己打球,晓星尘拨着电话走向门外。

他走后,宋子琛对着台球桌皱起了眉头。台面上各色球已经所剩无几,但白球所在的位置非常微妙,似乎哪个都打得到,却又哪个都打不进。

这是一桌死局。

宋子琛正研究着突破口,忽听包厢的门被猛地推开,抬头一看,就见晓星尘快步进屋,说着“不好意思子琛,基地出了事,我得先走了。”拿上自己的外套便往出走。

“基地?”宋子琛想了想,问道,“出了什么事?”他与晓星尘大学研究的是同一课题,兴许也能帮上忙。

晓星尘也想到了这一点,停下脚步,苦笑着向宋子琛复述了方才那通电话的主要内容。

“常慈安闯进了‘超AI’的终端调控室。”


03

义城科研基地。

穿过长长的走廊,晓星尘将手掌放到指纹锁上,白色金属门立时两开,现出室内纷繁的精密仪器以及一众忙的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阿箐站在调控室正中,叽叽喳喳的做着临时指挥,听见门开的声音回头一看,紧绷的神经立刻就松了弦。

“宋教授!晓教授!”

两人迎着阿箐走进终端室。室内面对大门的一面墙被大大小小的电子屏整齐铺满,此时每一块屏幕都被红色的警报所充斥,就算是宋子琛,一眼看过去也是眉头紧皱。晓星尘抬头逐一扫视,心尖仿佛被狠狠碾过那般疼。

但事已至此,干站着心疼也不是办法。晓星尘无暇顾及其他,立即与其他人一起投入到了补救工程中。

宋子琛帮着阿箐把各人的工作都安排好,才抽出空来问阿箐:“常慈安人呢?”

说起他阿箐就气不打一处来:“那老油条,看见惹了祸当然早就跑了。”

“这个混蛋……”宋子琛骂了一句,又问,“他怎么进来的?”

阿箐愤怒地指着角落里一个哆哆嗦嗦的研究员说:“你问他啊!”

宋子琛一看,是刚才分配工作时被阿箐一句“你一边待着去吧”分配到墙角去的那个人,心里一时猜到了几分原委。

把人叫到身前,宋子琛严肃道:“是你把常慈安带进来的?”

那人本就心虚,被宋子琛威压一震,立时如履薄冰,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好在也能让人听清楚说的是什么:“是我……”

宋子琛:“为什么带不相干的人进终端?晓教授聘请你的时候,没让你签保密协议吗?”

阿箐冷哼着插嘴道:“还能因为什么?见钱眼开呗!”

眼看宋子琛的眼神更加冰冷,那人忙解释:“不是!不是的!”

阿箐:“不是什么?趁着大家午休偷偷摸摸带人进来,你敢说你没收那老东西好处?”

那人声音又低了下去:“收了……但是!但是他说的好好的,说看一眼就走……谁知道……谁知道……”

那人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再说不下去。不过宋子琛也知道他下半句的意思。

谁知道,常慈安进来不光是看看,还到处乱碰。也许这位研究员阻拦过,但不管如何,最终还是造成了最要命的后果。

常慈安碰到了超AI的自毁按钮。

那还是宋子琛给晓星尘提的建议,毕竟要造这么一个系统,它的性格几乎是不可控的,谁也不知道它最终会是个什么脾气。虽然有些残忍,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晓星尘还是采取了建议,为超AI加上了自毁系统,只希望永远也派不上用场。

自毁系统一旦启动,超AI就会自行解体,一切数据就像按下了Shift+Del,想再找回来非常之难。

当时宋子琛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建议有朝一日会让晓星尘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看着晓星尘忙碌的背影,宋子琛叹了口气。

听天由命吧。


04

天命似乎还是向着晓星尘这边倾斜的。

常慈安按下自毁按钮后,那个得了贿赂的研究员急中生智,及时关掉了电闸,这才抢救下了一部分宝贵的数据。经过一众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补救,超AI数据库的窟窿总算是填上了。

而常慈安因为仅剩的一点羞耻心,决定无条件对义城科研基地投资,并且数目比之前翻了一番。虽然以阿箐为首,整个基地都对常氏白眼相看,但常慈安派出了自己儿子常萍来当说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算是把晓星尘劝得松了口。至于那个研究员,也因为将功补过,继续留在了基地工作。事情仿佛就此翻了篇。

经此一劫,超AI的研发进度有所倒退,可有了资金支持,还是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甚至速度比预期的还快上了许多。

一年后。

“薛……洋……?”宋子琛仰着头,疑惑地念出电子屏上的两个黑体字,扭头问正在调控室另一边捣鼓机器的晓星尘,“这是它的名字?”

晓星尘头也不抬,回答道:“没错,他就叫薛洋。”

宋子琛想起自己出品的那些叫“拂雪一号”、“拂雪二号”的机器人,说:“我以为你会给它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晓星尘笑道:“薛洋不好吗?我觉得还挺好听的。”

宋子琛摇头:“太普通了。”跟“薛洋”这个名字相比起来,“晓星尘”倒更像是非人类的那一个了。

晓星尘:“普通就普通吧,让他不用时时惦念着自己是个系统也好,交流起来也方便些。”说着,晓星尘又在口中念了几遍,薛洋,薛洋,朗朗上口,甚好。

宋子琛对这个理论不置可否,但他这位好友向来心若磐石,认准了的事,谁也动摇不了。便说:“随你吧。”

说话间,晓星尘已经做好了最后一道工序。按下机器上的几个按钮,晓星尘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就像是将要迎接久别重逢的恋人。宋子琛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回避一下。今天他就是来串个门,正巧赶上超AI初启动。看平时在终端中井然有序工作的研究员们都不在,想来晓星尘也是不想这个时候有别人在场的。于是宋子琛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了门。

终端中一时间只剩下了一个人。晓星尘眸光闪烁,目不转睛的盯着机器圆盘形的底座。不负他的期望,在机器引擎的“嗡嗡”声中,不消多时,底座正中便出现了一双纯黑的皮靴——准确的说,是一双脚。

只是一双脚,现在说成功还为时尚早。晓星尘按捺着自己兴奋的心情,目光顺着全息影像的构成逐渐上升。

修长的双腿,黑色的皮衣,浅红的薄唇,挺秀的鼻梁,纤长的眉睫,俏皮的马尾。少年终于完整的出现在晓星尘面前,一切都非常完美——除了,左手小指的缺失。一年前那场灾祸,终究是给他造成了不可逆的损失。但晓星尘不想让他察觉到这种痛苦的情绪,尽管不会隐藏,晓星尘还是努力调整表情,将与少年相遇的喜悦之情盖过悲伤的苦笑。

少年长睫轻颤,睁开一双熠熠生辉的眼,发出了第一个音节。

“你……”

“你好薛洋,我是晓星尘。”

“晓星尘……”薛洋歪着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唯一的人,咧嘴一笑,露出口中的两个小虎牙,“你好啊。”


05

薛洋的初启动非常成功,那次劫难除了让他少了一根小指之外,似乎没有带来任何影响。更让晓星尘喜出望外的是,他原本以为薛洋形成自己的人格还需要一段时间,但目前看来,他的性格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甚至偶尔能说上一两句俏皮话,每每都能让晓星尘忍俊不禁。

“晓星尘。”薛洋上身半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一只手肘支着脑袋——实际上他并接触不到实物,但他总是喜欢这么做。正如他明知道晓星尘在笔电上敲键盘是在排查他的系统BUG,但他还是问道:“你在做什么?”

听出薛洋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晓星尘放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看着桌子对面薛洋的脸,温和道:“怎么了?”

薛洋用手一指,晓星尘的电脑屏幕中央立刻出现了一张图片。

“这个,是什么?”

晓星看了看图片上五彩缤纷的糖果,向薛洋解释说:“这是糖。”

“糖?”薛洋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在系统词库中迅速搜索了一遍,抿了下嘴唇,“甜的?”

“噗。”晓星尘乐弯了眼角,“你想吃?”

薛洋撇了撇嘴,不快地说:“想有什么用,我下巴是漏的,你摆到我面前我都吃不到。”

晓星尘笑道:“谁说吃不到?”

“哦?”薛洋眉角微挑,像是不大相信。晓星尘不作说明,只在笔电上敲了几行代码。不一会,薛洋嘴里突然就多了一个球状物。用舌尖将它裹起来在嘴里滚动,唾液渐渐将它融化,一种令薛洋愉悦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这就是……甜的感觉吗?

本应没有感觉的程序懂得了甜的味道,也许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无限贴近于人了吧。晓星尘看着薛洋多变的表情,欣慰地想道。

既然如此,本来该再过一段时间再教他的东西,也许已经是时候让他懂得了。

“人们常说,甜味是代表幸福的味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晓星尘问他。

薛洋垂着眼眸,眉头轻颦,咀嚼着那颗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薛洋才说:“我不知道,我不懂,理解不了。晓星尘你告诉我呗,那个‘幸福’是个什么玩意儿?”

晓星尘摇摇头:“这是说不清的,要靠你自己体会。当你感到油然而生的喜悦和满足感时,那就是幸福感了。”

薛洋托着下巴想了想:“我还是不明白。但是我的信号在你身边总是走得很快,你的糖也让我像是刚清理过垃圾一样舒服。这是不是‘幸福感’?诶?晓星尘,你脸怎么红了?”

晓星尘轻咳一声:“没事,只是有点热了。”

薛洋疑惑的环顾四周:“室温27℃,很正常啊。”

“……”

晓星尘有些窘迫。他一直没有拿薛洋当做单纯的程序来看待,所以刚才的话虽然被薛洋说的很“系统”,但听在晓星尘耳里,却像是告白一样。

薛洋看晓星尘不说话,忽然没由来的急躁起来:“先别说别的。晓星尘,难道你看见我,就不会有什么喜悦、满足感?”

定了定心神,晓星尘想,薛洋应当还是不懂“看见你就很幸福”这句话所延伸的含义的。面对薛洋的问话,晓星尘凭心而论,回答道:“嗯,是有的。”

薛洋听了,脸上漾开了甜丝丝的笑容,明亮如星的双眸盯着晓星尘的眼,说道:“我现在就很幸福。”

然后他就如愿看见晓星尘的脸更红了。


06

宋子琛和阿箐在走廊上并排前行。这对小情侣正处于热恋中,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义城基地有宋子琛一部分股份,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公司。老往这边跑,一方面是看好友,另一方面就是来看女朋友了。宋子琛个性不善言辞,阿箐就一个人说了两个人的话,倒也相得益彰。

要说最近她身边发生的大事,当然非薛洋莫属。

“这个薛洋,仗着自己是全息影像,没事就吓唬人玩!那次大家都下班了,我关上灯正准备锁门,它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大跳!还叫我小瞎子!真是气死人!也不知道晓教授怎么教出了这么个坏东西!”

阿箐因为自身缺陷,最讨厌别人叫她瞎子,而且就算真的眼盲,也不该这么直接叫出来。宋子琛皱了皱眉。机器应当是为人类服务的,薛洋这样已经属于攻击行为了。

“星尘没修复它?”

阿箐瘪着嘴,气鼓鼓地说:“别提了,只要晓教授在,薛洋可会耍巧卖乖了!而且自从一年多前那件事之后,晓教授心情一直不大好。现在薛洋没什么大问题,又会讲笑话,晓教授对它……”

两人正说着话,阿箐突然闭了嘴。宋子琛抬头一看,原来是晓星尘刚从办公室出来,正巧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晓星尘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阿箐因为刚才在说闲话,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句“我还有事!”就三步并作两步溜走了。

晓星尘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回头问宋子琛:“你们在说我吗?”

“当然不是,他们在说我呢。”

宋子琛本来还想跟晓星尘据薛洋的攻击行为说道两句,结果话到嘴边一下子全给噎了回去。

晓星尘将视线投到宋子琛身后,微笑着叫出他的名字:“薛洋。”

宋子琛看着从背后绕出的人影,对阿箐所说的一瞬间感同身受。更让他不舒服的是,莫非刚才他和阿箐走了一路,薛洋也跟了他们一路?想到这里,宋子琛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薛洋走到晓星尘面前,告状道:“晓星尘,他们说我像幽灵呢。”

“噗……”晓星尘笑道,“所以你就故意吓人?”

薛洋眉眼弯弯地向宋子琛一斜:“是啊,都被说成鬼了,就做点鬼该干的事嘛。”

宋子琛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咳,我去找阿箐。”宋子琛对晓星尘点了个头,又看了薛洋一眼,然后向着阿箐离去的方向走去。

他倒不是怕了。晓星尘对薛洋并不是对机器的那种感情,这宋子琛是知道的,虽然不代表他也这么看,但也能理解。

不过他能理解的,是创作者对作品那种类似父母的感情,而刚才晓星尘看着薛洋的眼神,分明超出了这一范畴,更像是……

更像是情人。

这让宋子琛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薛洋和晓星尘了。好友得了良缘,他该祝福才是,可不说对象的性别,更严重的问题是,那是个机器。

就算做的再像人类,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机器。

一个没有心的机器。


07

晓星尘见薛洋朝着宋子琛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不禁笑道:“怎么?不喜欢子琛?”

薛洋冷哼:“你没瞧见?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晓星尘替好友解释道:“他是还不习惯,你以后和他多接触就好了。”

“我才不跟他接触,怪没意思的。”薛洋说着,向晓星尘走近几步,几乎要把脸贴到晓星尘脸上,笑嘻嘻地说,“我更喜欢跟你……接触接触。”

近在咫尺的脸,却感受不到任何吐息。尽管如此,晓星尘还是呼吸一滞。

努力调整了呼吸,看着那双闪烁着电子光芒的眼睛,晓星尘笑着说了一句“胡闹。”然后微微退后一步,转身向走廊另一边走去,掩饰住了微红的面颊,却掩饰不住擂鼓般的心跳。

薛洋在他背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你看,多有意思。

他笑得有些得意忘形,伸出手想拍晓星尘的肩膀,想说你别躲,你回来,我不逗你了。然而手一伸出去,却直接从晓星尘的肩上穿了下来,薛洋一怔,连忙收回了手,这使他整个动作仿佛是在捞取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捞回来。晓星尘自然也没有因此而停驻,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薛洋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发愣,再一抬头,晓星尘早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于是薛洋的脸上放心地蒙上了一层阴鸷。他紧紧握住了手心,如果有骨头,一定已经被他攥的咯咯响了。

不多时,他又再次笑了出来,只是比起之前,这次的笑容要骇人的多。

不急,不急,早晚都是他的……

等笑够了,薛洋抬起头盯着头顶的监视器。

现在,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08

“咚!”

阿箐重重地将盛满水的玻璃杯砸在被吓了一跳的常慈安面前,杯子里的水一下子溅了一茶几。

“嘿!你这小姑娘怎么做事的?”

“怎么着?想告我啊?你去啊!看谁告的过谁!”阿箐插着腰,理直气壮地面对常慈安的指控,“给你倒杯水算客气的了!”

“你……”知道自己在这不受待见,常慈安决定不跟这小姑娘计较,反正生意做成了就行。

“你们晓教授什么时候来啊?“常慈安转移话题道。

“您就等着吧。”阿箐哼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工作了。姑奶奶忙得很,没工夫跟您耗!”

常慈安也不想在这姑奶奶这找气受,就挥挥手:“去吧去吧……”说完突然感到人有三急,又说,“对了,你们这厕所在哪啊?”

阿箐拿手一指,抛下一句“出门左转!”就头也不回的从与所指方向相反的员工通道出了会客厅,听声音还锁上了门。

“妈的……”常慈安起身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找厕所去了。


09

义城很久没有来过这么多外人了,更别说来的都是警察。

常慈安在卫生间被人发现时,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死者尸体潮湿,身上有烧伤,手上有电流斑,初步判断为电击死亡。”一位警员蹲在尸体旁边,尽职的做着尸检。可他也许是刚从警校毕业,尽管戴着口罩,他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比起尸身的腐臭,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尸体身上沾了半身的秽物,以及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的狰狞表情,似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极恐怖、极不可思议的东西。

其他几位警察在卫生间中各处拍照取证。其中一个明显警衔和年纪都要比其他人大些的警官在勘察了现场之后,对门外聚集的人群说:“谁是这里的负责人?麻烦进来一下。”

晓星尘掀开警戒线走了进来。近距离看了一眼常慈安的尸体,晓星尘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严肃地对警官说:“我是基地的负责人晓星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吗?”

“是这样,通过现场留下的痕迹,我们推测,死者原本是在这个隔间解大手,这时马桶出了问题,开始大量反水,溅了死者一身。”警官说着,指了指卫生间中唯一打开的隔间门,里面一地的水渍,与常慈安身上的正符合。

“死者出了隔间,也许是想找洗手台做清理,沿着墙边走了一圈,直到……”警官将视线转移到尸体靠着的墙上,“直到摸到了这里的电灯开关。经我们检查,这个开关曾被人拆开过。也就是说,死者是摸到了当时裸露的电门才导致死亡的。死亡时间是今天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请问这段时间基地发生过什么吗?”

晓星尘眉间紧蹙,回忆道:“下午一点半时,这个区域的确发生了停电故障,开关外壳的拆卸也可能是电路维护机器人在做维修工作。但是……”但是停电便不可能触电,电路维护机器人到场时也会发出警报并担当临时照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故。

警官点着头,在记录上又添了几笔,捏了捏鼻子对晓星尘说:“和我们去警局做笔录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10

休息室中没有开灯,刚从警局回来的晓星尘有些疲累地将脑袋靠在沙发靠背上,在黑暗中略显沉重地合上了眼睛。

“啪”

隔着眼皮也能感受到房间忽然的明亮,晓星尘睁开眼往旁边一看,果然就见薛洋在他身旁,正坐没坐相的盯着他看。

“不开心?”薛洋问。

晓星尘垂下头。常慈安差点要了薛洋的命的事他一直没对薛洋讲过,也禁止基地中的所有人对薛洋提起,所以薛洋应当是不知道常慈安这个人的,于是晓星尘只说:“基地里死了人了。”

薛洋点点头:“我知道,投资人是吧?”

晓星尘看向他,疑惑道:“你怎么……”话没说完,转念一想,也对,出了这么大的事,基地各处一定都在讨论着吧。薛洋可以去到基地任何地方,一定……等等……

晓星尘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问薛洋:“今天下午一点半左右,你有没有在会客厅旁边的男卫生间附近看到什么人?”

薛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影。不过他掩饰的很好,眨了眨眼睛做回忆状:“我只看到那个姓常的进了卫生间,然后那一片就断电了,我过不去,也什么都看不见。”

“哦……”晓星尘泄了气,单手扶着额头重新靠回了沙发上。也对,自己也是忙糊涂了,停电了的话,薛洋的确是过不去的。

“我听说那个姓常的以前还做过亏心事,那他死了你不好受个什么劲?”薛洋说着眯起眼睛,“难道因为……他们家要撤资?”

晓星尘叹了口气。虽然常萍因为父亲死在了这里,的确打了电话过来说要解除合同。他也的确对常慈安印象不甚友好,但是……今天常慈安是来问研发进度的,阿箐来告诉他时他正在工作,想着将手上这份活做完再去与常慈安面谈。谁知还没做完就听到电路区域故障警报,过了十分钟又莫名其妙的好了。晓星尘这才去会客厅,然而当时人已经不在了……如果他在停电之前就赶过来,常慈安在卫生间的呼喊声他一定听得见,也许人就不会死……

不过这些愧疚感和眼看着生命离去的无力感对薛洋说,或许他也不会懂,晓星尘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教他,毕竟这太过复杂,只能摇摇头说:“算是吧……”

撤资倒也的确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薛洋的启动每天的花销都不少,如果没有资金支持就只能关机。在与薛洋见面前,说到暂停研发,晓星尘还可以等,可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少年陪伴着,再说告别……实在是不舍得。

薛洋想了想,笑道:“放心,有我在。”

晓星尘只当他在为自己宽心,心中郁郁之情却更甚,苦笑着说:“多谢你了。”

说着,晓星尘又闭上了眼睛。薛洋知道他是累极了,也不再说话,只专注的盯着他的脸,似乎永远看不够。

我是说真的啊,晓星尘。

几天后,晓星尘早早的等在了会客厅。

今天是常萍办理好父亲的丧事,说好来义城谈解除合同的日子。

然而晓星尘坐在会客厅等了几个小时,没等来人,却等来了一通电话。

“晓教授!不好了!常萍他死了!就在咱们基地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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