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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喜欢晓星尘/乔纳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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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薛】触不到的恋人(四)

废铁摩擦地面的声音非常之刺耳,空荡也辽阔的厂房又为它增了回响,余音绕梁久而不去。薛洋懒洋洋地从休息用的那块旮栏里踱出来,眯着眼睛看向大门处。被押解着硬推进来的人脸上青红交错,惊恐不已,一身花衬衫脏兮兮的,看起来已经挨了不少打。

似乎为了加剧他的恐惧,薛洋背着手转过身,甜腻的腔调像做着死亡的宣判:“我听说,你们那条街这月没达到份额,是因为你少收了一笔账,对吗?”

黑道有黑道的规矩,层层叠叠的管理体系,恐怕都能给一些正规集团机构做榜样。本来收不上账这种小事,根本犯不着到薛洋这种位于金字塔上层的骨干面前解决,怪这小子倒霉,管他们那一区的小头目,账上已经连着画了三个月的红叉,上个月刚跟薛洋立了军令状,这月再收不满就抱着铅球跳江。结果到了月底,算来算去还是少了一笔。黑道上说话算话,说跳江就一定要跳江,连跳河都不行,那小头目明显也不想真的跳,于是大推小小推末,这锅最后就推到了这位“花衬衫”身上。

花衬衫腿肚子发颤,眼看再不说点什么跳江的就是自己,赶忙扑通一声跪下,用膝盖蹭到薛洋面前一米处,把头磕地哐哐响:“洋哥……洋哥您听我解释!”

薛洋让人搬了把椅子,坐下来单手支腮,一副听故事的样子:“我时间不多,咱们老规矩,说不好拿舌头赔我,你可想好了再说。”

花衬衫瞪着两眼,一脑门子白毛汗随着颤抖滴到额前的地面,水渍之下有一块陈旧的深色痕迹,不知是油漆,还是渗透进水泥中的血。

原来那欠债人家里拿不出钱,花衬衫大晚上带人上门去要账,那人任打任骂不吭声,只一直求他们小点声,说家里东西看上哪样都可以拿走,就是别进里屋,搬东西时别发出太大声音。他母亲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孩子中考也不能耽误。花衬衫混在道上才不到一年,大概是良心未泯,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家里的老娘,于是一挥手,象征性拿了几样不值钱的东西就走了。

他将实情一五一十道来,却也知道他们这行不是行善积德,这在道上根本算不上理由,越说声音越小,边求饶边试探着悄悄抬眼,就瞄见薛洋俯视着他,笑了两声:“饶了你,倒也不是不行。”

像是看到了曙光,花衬衫猛地抬起头:“洋哥,洋哥!只要您能饶我一条小命,我当牛做马……”

薛洋:“哎,不用那么麻烦。我们玩个游戏。”说着,薛洋手指一动,不知从哪变出一把小刀,“蹭”的一声,锋芒折射的灯光晃在花衬衫眼睛上,让他看不清薛洋的表情,无法揣测他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只听他说:“你们头说,你跑得很快,围追堵截了半天才把你抓到。那我们就比一比速度。我数到三,你就往门外跑,除了我的刀,谁也不会追你,就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这刀飞得快。”

“不想对别人狠,那就对你自己狠。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

 

从厂房里出来的时候,金光瑶已经等在了外面。他问薛洋:“今天心情好?”

那花衬衫是横着出来的,可口吐白沫两眼上翻,怎么看都是休克状态。这不像薛洋的风格。

薛洋靠在门框上把玩手里的小刀,吹了声口哨说:“可能吧。”

他最近心情确实不错。公安局档案库的黑色名单中,他的名下除了性别和估算的身高体重以及寥寥几项相关案件,什么都是“不明”。搭上晓星尘这条线后几个月下来,当他再黑进档案库时,“不明”的项目又多了。甚至连性别也变成了“不明”,也不知道那些警察怎么想的。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整个档案都抹消。他头脑灵光,可也没想过每件事都记在心里,两年前都发生了什么,他着实记不太清,只能在晓星尘那里旁敲侧击再顺着找回一些模糊的记忆。可想要布局,这些远远不够。

“喂。”他突然叫金光瑶,“两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金光瑶不解:“干什么?你想忆苦思甜?”

薛洋:“说说嘛,我忘得差不多了,突然想起漏了件事,难过得很,你帮我捋一捋。”

 

晓星尘租的房子离城区不近,小区后面一大片荒草地没人打理,每每开窗换气家里都能多出不少不请自来的“邻居”。倒也不是全无好处,相比城市里的流光溢彩,这里的夜晚十分静谧,窗外的虫鸣比起汽车鸣笛也悦耳不少,非常适合学习和思考。

房间里很亮堂,一只扑棱蛾子围着台灯的白炽灯管上下翻飞,在书桌上投下一小片活泼的阴影。晓星尘没空赶它,两指夹着支铅笔,笔尖悬在白纸上方,演练了几次也没有落下笔划。

几个月的时间,晓星尘已经成功从实习生转正为了光荣的人民警察,和宋子琛、阿箐一起,加入了蓝曦臣带领的刑警队,也更深入接触了一些实事,结果却是令他们触目惊心的。当初那起欠债自杀案,在他们实习期结束前,就已因确认非他杀,没有追查的线索和价值而不了了之。可晓星尘总觉得,那件案子和蓝曦臣说过的“黑道”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有一种神秘力量,无形中一直在阻止他们展开调查。

向蓝曦臣借阅了所有经证实与黑道有关的案件档案,晓星尘这些天的业余时间全部投入于此。

按档案上所写,他的前辈们已经大致推算出本市的几个黑道组织中最大的一个,光在晓星尘他们派出所的责任区就三足鼎立般立着三个小头目,每个头目手下的办事风格各不相同。但是那次的自杀案,却跟记录在册的行为逻辑都不一样。完全不计较得失,就像死者还钱与否都不在意一般,只是尽所能及地进行了“逼债”这一动作而已。虽然这也是上头放弃这个案子的原因之一,晓星尘却认为不是那么简单。

深思熟虑后,晓星尘终于落下了笔,在纸上已有的三个实心之圆上又画了一个圈,用三条直线将实心圆与它连在了一起。犹豫了一下,又提笔,在新的那个圆中心打了个小小的问号。怎知笔尖刚离开纸,新留下的碳素痕迹就突然被淹没,空心圆变成了灰色的实心圆。晓星尘抬头一瞧,原来是那只飞舞不定的扑棱蛾子,不知怎么终于定了心,降落在了滚烫的灯泡上,伸展开的白色薄翼在极近的光源下宛若透明。

这一下的打扰,把晓星尘从严密的思维网络中分离了出来。他直了直身子,看了眼表,时针的位置屹然已经过了12。第二天还要上班,晓星尘干脆关了台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准备休息,回到卧室的时候一低头,看见了床头柜上连着充电器的手机。他的手机白天就没电了,回家后一直在关着机充电。听说手机充电的时候辐射很大,是真是假有待考量,但手机冲电时间过长也是不好的。晓星尘坐在床边拔了充电器,顺手就将手机开了机,看见屏幕上的日期后微微愣了下,点开微信,果然有几个红圈圈。

晓星尘会心一笑,挨个回复了之后,再拉下通知栏查漏补缺时,竟看到还有几条短信,都来自同一个号码,最近一条的时间就在两分钟前。他没有将薛洋加入通讯簿,但一眼就能看出那短信是谁发来的,此时一时心念起,直接按出自己的号码打了过去。

薛洋坐在厂房外废弃的水泥管堆上,接起电话就是句抱怨:“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啊?这么晚,不是跟女朋友煲电话粥呢吧?”

他们一方关机时,对方的短信还能接到,通话却恢复了正常状态——打过来会提示占线。这则规律在过年的那几天就已经得到了证实。晓星尘解释:“不,我……”

薛洋:“那是男朋友?”

听出了对方纯粹是调侃,并没有半点关心自己是否单身的意思,晓星尘心里微微有点不高兴,却也没跟他嚼话头,失笑说:“又熬夜,时差还没倒回来?”

薛洋:“夜生活,知道吗?算了,你们人民警察不会懂。”

这实在是低估晓星尘了,没吃过肉,跑还是见过的:“我处理过几起歌厅扰民事件,还有若干起大排档聚众斗殴。你那边太安静了。”

薛洋啧了一声:“侦查能力还挺强嘛——那你呢,这么晚,又加夜班?还是在等什么?”

“没。”

晓星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一句:“十二点过了,今天是我生日。”

“哦……”薛洋也没给人过过生日,想了想才想起该说什么,“生日快乐啊,我也没什么礼物能送你的。”

他人在两年后,当然不能穿越过来给晓星尘什么。当然,提起话题的晓星尘本意也不是来要礼物的。

“不用,‘生日快乐’就可以。等到你生日时,我也回你一句,也算礼尚往来了。”

薛洋微怔。夜风吹乱了他的刘海,他懒得伸手去理,干脆顺着风撇过头来,低声一笑:“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能有个生日可以过。”

声音伴着两年后的风声从话筒里传过来,晓星尘压下眉眼:“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薛洋:“反正我数着年份算年龄,生辰八字大概得问我那不知道长啥样的爹妈了。”

他这话说得很轻松,但是越轻松,晓星尘越发觉得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沉吟了几秒钟,晓星尘再度开口:“你在哪?”

“……你想做什么?”薛洋问着,答案却已经呼之欲出了。

晓星尘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则开始往身上套衣服,又重复了一遍:“告诉我地址。”

薛洋觉得好笑,想了想,刚才跟金光瑶对过账,这块风水宝地在两年前的下半年才成为他的地盘,晓星尘现在过来倒是不会“撞车”,就把这当时还是“废墟”的地方告诉了他。

晓星尘估算了一下时间,说:“好,你不要动,在那里等我,马上。”说完便挂了电话,披上外衣出了门。

 

初夏的夜间还有些凉意,特别是厂房外甚是空旷,风没遮没拦地吹过来,还是颇有杀伤力。薛洋坐在风里,屁股底下摞成三角堆的水泥管好像成了某种乐器,被呼呼的风吹出了不知名的曲子。

托着腮帮子等了不知多长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薛洋的耐心也终于耗尽了,骂了一句信了条子的邪,脚下一蹬从水泥管上跳下来,准备回厂房里他的沙发上睡一觉。

然而稳稳落地后,薛洋惯性往下一看,不由自主“咦”了一声。只见一道自行车轮胎宽的刹车痕迹,突然凭空出现在他的鞋尖前面,相隔不过十公分。

像是那辆自行车就在面前一样,薛洋后退几步到安全距离,抬头看向面前的空气。又如同真的看到了有人从车上下来,将自行车靠在水泥管旁,薛洋的身体也随着他转了过去,面向了厂房如得了牛皮癣的外墙。

一道白色的笔画突兀地出现在了墙上。

似乎是用什么丙烯之类的白色染料画上的,跨了两年的时间呈现在薛洋面前,已经有些落灰剥落了,和那牛皮癣墙倒是很般配,但这并不影响薛洋看出它一笔一划构成的字。

字很大,写得很慢,薛洋的耐心此时又重置了回来,趴在水泥管上,仔仔细细地看着缓缓延伸的笔画。

第四个字落下最后一点,墙上再也没有新的笔画出现。手机“叮咚”响了两下,薛洋打开短信。

“抱歉,文具店关门了,费了些时间。”

“没有生日,那就陪我过吧,我们一起过。”

看了看手机上的文字,再抬起头,看着墙上的“生日快乐”四个字,薛洋嘴角扭了几下,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顺着夜风,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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