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岛书语

【晓薛】触不到的恋人（一）

阖家团圆的正日子，对于薛洋来说却和往常没任何两样。离十二点还远得很，楼下就已经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炮竹烟火声，偶有一两朵飞上高空的烟花，暮地炸开，致力于将刚黑下不久的天照成白昼。尽管放了年假，那些和薛洋也没有关系。此时他正一个人蹲在家里，百无聊赖地浏览着网页。

论坛上的话题着实没什么可看，除夕还让首页多了几乎一整页的拜年废话，间或夹杂着几个每天都千篇一律的标题。薛洋滑动着滚轮打了个哈欠，琢磨是不是该直接去睡一觉，总也比看这些垃圾帖子浪费时间强百倍。

忽然，在一列大同小异的文字中，那么一行不起眼的话，轻易锁住了薛洋的目光。

“千万不要用手机打自己的号码！”

薛洋的鼠标停滞了几秒，又嗤笑着继续将页面向下滑动。

自己吓唬自己。拨出自己号码，除了占线的系统提示，什么也不会得到，也什么也不会发生。写这种玩意儿的人，和现在的他相比，也不知道谁更无聊一点。

不过既然都是无聊……薛洋脑中念头闪过，撑着脑袋看向桌角的手机。

用无聊克制无聊……不妨一试。

 

自大学考上另一城市的警校到现在在当地工作，晓星尘难得回一趟家，除夕之夜才总算有了假期。他心知肚明，这是因为他还未正式上岗，待到今年三月转正，春节期间便是他最忙碌的时候了。想到可能是和家里人过得最后一个春节，晓星尘没有直说，只是坐在家人中间，比以前更加随和地接受着亲情的关怀。

一直到……家长里短的话题方向开始不可收拾。

“星尘工作了吧？”

“警察这活可不好干，工资可得多给点吧？”

“唉，当年你报警校，你妈不反对，大姨就想说你几句。你说当警察多危险啊，你爸你妈就你一个，这要有个万一……”

“可不是！对了星尘，有对象了吗？大姑认识几个不错的闺女……”

“额……”晓星尘啼笑皆非地听着，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正在危坐之时，衣兜里震动的手机就像降临了一场及时雨。

“大姑大姨，你们先聊，我去接个电话。”晓星尘说着，抽身捏着手机来了阳台，微微松了松领带，想着不论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真要谢谢他才是。

怎知一看手机，晓星尘却愣住了。屏幕上来电显示报出的号码非常熟悉，无论怎么看，晓星尘都可以确认，这正是他自己的手机号。

抱着满腔疑惑，晓星尘按下了接听键。

“喂。”

 

“喂……”

薛洋眉头微皱。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一点也不似机械，口语化的问候，也证明着声音的主人是个活人。

“你是客服吗？”薛洋问，如今他只能从认知中找到这一个解释。

晓星尘失笑：“我不是。虽然我也想这么问你，但很明显，你也不是。”

薛洋：“所以，聪明人，我的号码为什么在你手里？”

晓星尘：“这个问题应该是，我们两个为何会同时拥有一个号码才对吧。”

薛洋：“这有什么差别吗？”

晓星尘只笑不答。

他那边很是热闹，除了鞭炮声，还有大人小孩的欢笑，以及电视中春晚喜气洋洋的开场曲目。薛洋家里压根没买电视，也对春晚不感冒，听着晓星尘的笑声淹没在欢乐中，刚在心里将其嗅之以鼻为土老帽，忽的听见那边传来了主持人的报幕声。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过年好！这里是2015年春节联欢……”

飞速将转椅转了个向，看着日历上喜庆显眼的“2017”艺术字，薛洋咽了口口水，问：“你家的习俗真是奇怪，放着直播不看，为什么要看前年的春晚呢？”

“嗯？”刚才的报幕晓星尘自然也听见了，又回身向客厅中探视两眼，回答说，“是直播没错，今年是羊年，有很多孩子扮的羊。”

“……”

薛洋点着鼠标，对电话那头说：“聪明人，我想，如果你不是在和我恶作剧的话，那么你之前那个问题就大错特错了。”

“什么？”

在晓星尘问出口的时候，薛洋已经打开了春晚网络直播。网络上与电视总有那么几分钟延迟，于是薛洋把手机凑近电脑时，伴着磁场共鸣的尖锐电波声，晓星尘听到了同一个主持人的报幕词。与他之前所听的唯一区别，是报幕中春晚的年份。

2017……

过去的春晚可以重播，可是将来的春晚又怎么会提前报幕呢……

薛洋：“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晓星尘沉吟道：“为何我们跨越了两年的时间在通话……”

薛洋：“重点是，两年前你为什么拿着我的号码？”

这时，晓星尘家的年夜饭上了桌，全家人准备一起就着春晚吃团圆饭了，还没落座的也在被四处招呼着，晓星尘当然也没有被落下。回头向屋里应了一声，晓星尘对手机说：“抱歉，稍等一下。”然后挂了电话，又马上输入自己的号码拨出，等到薛洋接了电话才继续说：“这件事问题很多，甚至……还有些超自然因素，我们一时也分辨不出这其中的所以然。刚才一试，看来这并不是偶然事件，我的手机和两年后你的手机之间已经产生了某种联系。你看这样如何？我现在有些不方便，以后我们再通过这个号码，一起研究它是怎么回事。”

薛洋眉间一扬，拖出个长音：“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嫌麻烦，想不了了之呢？”

晓星尘笑道：“要是想逃，我刚才挂断之后大可不必再打给你。再者说，对未知事件，我也是有好奇心的。”

薛洋想了想，轻快道：“好吧，你忙你的去吧，我们以后再说。”

晓星尘：“嗯，以后再说。”

敲定了“以后”，薛洋按掉电话，在转椅上左右摇晃着，把玩着手机让它在两掌之间转来转去。

因为特殊原因，他的手机号码总是以月为单位换得很勤，这个号码也是月初才拿到，现在新的号码已经准备好了。对于这个号码的前世今生，薛洋并不感兴趣，对面那人在这两年间是移民了还是嗝屁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总算是有了个消遣。薛洋微微一笑，在手机上按出了一个小恶魔表情，发给了自己的号码。没过一会儿，他就收到了个笑脸的回复。

短信果然也是能通的。薛洋来了劲，右手五指飞动：“想要春晚剧透吗？”然后也不等人家回答，噼里啪啦发过去了一堆截图。

晓星尘在饭桌上，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里一连串的彩信，轻笑着无奈地摇摇头。他也不知对面是个什么人，无论是甜腻的语气还是举动，都活像一个小孩子，怕是他今年十岁的侄子都干不出这事。可能还在上高中吧，压力大了些，有个发泄点就咬住不放也是难免的。晓星尘也是那个时期过来的，这么一想就对这幼稚行为理解了些许，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短信回着话，倒觉得被剧透了彻底的春晚已经没有什么趣味了。

晓星尘就这么带着迷之微笑吃完了年夜饭。他大姑洗碗的时候拿胳膊肘戳了戳他大姨，咬耳朵道：“你看星尘是不是有对象了，不好意思跟咱们说呢？”

他大姨瞅了瞅外屋还在看手机的晓星尘，努着嘴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这孩子心里有谱着呢，咱心里知道就行了，等着他什么时候把人领回来吧。”

他大姑十分可惜地说：“唉，我给好几个小姑娘看了星尘照片，人家都挺喜欢的，还想着他回来这几天给他介绍呢……”

晓星尘就这么莫名其妙躲过了过年期间的相亲劫难，幸甚幸甚。